“今晚的事,权当没发生过!”沈彻闻系好腰带,连鞋履都不顾上穿整齐,“如果今天的事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一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第57章天授十四年阿南唯一可以证明他曾如此……
沈彻闻如同战场的逃兵,慌不择路地离开了画舫。
往后几个月,他几乎看到乐书音就要躲。
他没有脸面对他。
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贺丹。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他自暴自弃,觉得乐书音既然没有为自己守身如玉,那自己也可以这样。但又无法接受与自己发生关系的人是周贺丹,仿佛被戳中了某种无法明说的隐秘心事而气急败坏。
在原本的世界里,沈彻闻就这样逃避了许久,期间偶遇过周贺丹,但也是张牙舞爪地企图证明自己的光明磊落。
直到乐书音再等不下去,到皇帝面前提出了取消婚约,一切才被拉上了既定的轨迹上。沈彻闻获得了与周贺丹交心的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握住他的手,走向白发苍苍的未来。
乐书音与周贺丹讲完话,马车继续朝二皇子府的方向行驶,沈彻闻想跟周贺丹说的话太多,憋了一路,直到回到小院才找到开口的机会。
但周贺丹没将机会让给他,自己率先开口问道:“殿下的那些话,王爷应当都听见了吧?”
与沈彻闻一样,周贺丹也能猜到乐书音故意在马车上说这些话,就是想让“庚辰”听见,防止这个侍卫对自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破坏乐书音费尽心思筹备的联姻。
“画舫那晚的事,确实跟你无关。”沈彻闻说,“我要向你道歉,十年前的我不该怀疑你,更不应该不调查清楚就责怪你。”
“除了这件事,你就没有别的想问的吗?”周贺丹问。
沈彻闻觉得周贺丹应该是在暗示,自己可以朝他问他和乐书音的真实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问一下,他们两个口中围绕着却没有提及姓名的那个“他”到底是谁。
但这些事沈彻闻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知晓,他暂时也不打算让周贺丹发现自己知晓这些,于是坏笑着说道:“有,当然有。我特别想知道,乐书音口中的你一直喜欢我,是个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在周贺丹的预料之外,他微微张开嘴唇,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一抹绯红覆盖上了脸颊。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沈彻闻存心逗他,往周贺丹身前靠近了几步。周贺丹满脸羞涩,下意识地后退。眼瞧着后腰要碰到桌子,沈彻闻伸手一护,软垫似的挡在了中间:“悠着点,玩笑归玩笑,你得当心身子。我不逼你,慢慢说。”
周贺丹轻轻推了沈彻闻一把,侧过脸去:“没有的事情。”
“真的吗?那你为什么要偷偷生下阿南?为什么要给阿南取那样的名字?”沈彻闻面带笑意,有意问道,“画舫那晚,你知道是我,你没拒绝。”
“我那是,是……”周贺丹哑口无言。
他从来不敢暴露自己内心的想法,怕受到伤害。可是即便已经如此小心谨慎,装作毫不在意,却依然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输得体无完肤。
乐书音说得没错,沈彻闻问得也没错,他就是喜欢沈彻闻,他像阴沟里的老鼠,死死盯着、觊觎着,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因为卖身风尘的那段经历,周贺丹过早看清了人性。所有人看着他,无论嘴上说着什么,眼神里要么透着鄙夷,要么隐约闪烁垂涎,要么隐藏着嫉妒或算计。
他仿佛是一件物品,有人弃之如履,有人趋之若鹜,有人怕他光芒太过掩盖自己的光彩,但无论如何,他只是一个玩意儿,一个符号,从来都算不上是个人。
即便二皇子把他当成了人来看,但他有时也会透过他,凝视着已经不在的周贺青。
但只有沈彻闻,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只是在看自己。
沈彻闻对自己实在算不上友好,也不屑用虚假的情绪掩盖那份敌意,他总是那么怒气冲冲。可即便他嘴上贬损着自己的出身,却从来没有真正看轻过自己。
他永远严阵以待,剑拔弩张。
周贺丹渐渐迷恋上了这种感觉,迷恋上了被当成旗鼓相当的对手,迷恋上了沈彻闻一见到自己便如临大敌的眼神。
他开始观察沈彻闻的一举一动,开始无法抑制地被他牵动情绪,也喜欢看他被自己影响情绪后气急败坏的模样。
接触越久,他就陷得越深,越发贪婪,希望得到沈彻闻,哪怕是怨恨、敌视,他也只希望沈彻闻这么看着他。
但这一切都是藏在阴沟里,见不得人的。
沈彻闻是天之骄子,是皇帝疼宠、太子纵容的小王爷,是手握丹书铁券的开国功臣之后,无论如何,即便他和二皇子没有婚约,他也永远不会属于自己。
周贺丹知道在来自未来的沈彻闻的讲述中,自己为何会偷偷生下腹中的孩子。因为这是他注定无望爱情里,唯一留存的一枚种子,唯一可以证明他曾如此痴迷地爱过那个人的证据。
无论如何,他都要留下它。用他们二人交融的骨血,一遍遍诉说自己永远见不得光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