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医生也总会提醒她,心脏不好的人生孩子是极有可能危及生命的,且母体的慢性缺氧,很容易诱发早产。而他得到的回答永远是:只要她不是彻底死在产床上了,就不许说出实情。
和情绪稳定的孕妇形成巨大反差的,是越来越神经质的希斯克里夫。
无数个深夜,当她被窒息感拽出浅眠,都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有几次醒来,肚子上还会多一只滚烫的手掌。
3月8号,法庭通过螺纹车床专利说明书,亨利去国玺部登记,专利内容录入《议会法案公报》,在《伦敦公报》刊登公告,进入五个月的公示期。
希斯克里夫知道后,倒没太大反应,五个月,孩子早生出来了不是么?
四月初的伦敦依然寒凉,壁炉仍燃烧得很旺。
贝拉躺在宽大的天蓬床上,为了保暖换上的厚重帷幔半掩着,腹中那不祥的绞痛,在黄昏时分骤然揪起,就像一只冰冷的大手攥紧全部内脏,正狠狠地往下撕扯。
“呃——!”一声短促的痛呼,手指绞紧了身下被冷汗洇湿的床单。
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南希猛扑到床边,声音因恐惧而拔高,“怎么了?怎么了!”
疼到无法回答,牙齿深深陷入下唇,这疼痛来得太快,太猛烈,完全不同于之前的胎动。
更可怕的是随之而来的窒息,仿佛被巨石死死压住,每一次试图吸气,都只能吸入微薄的空气,肺部生疼,心脏在肋骨下疯狂跃起,像只濒死的鸟徒劳地撞击着牢笼。
“去叫”艰难地挤出音节,“产婆!”
南希如梦初醒,惊呼,“上帝啊,这才七个月!”她跌跌撞撞冲出门,带着哭腔的呼喊震响整个建筑,“快来人啊!快来人呀!小姐要生了!天啊!她疼得厉害!”
一阵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重重砸在走廊地板上。
是希斯克里夫,他只在门口扫了床上的人一眼,就瞥过头不敢再看了,那双深眼睛里,满满地全是恐惧。
艾伦拿着白棉布、接生婆端着热水,急匆匆地赶来。
南希要紧张死了!要吓死啦!但她依旧没忘找出早就准备好的烈酒,叫那产婆严格地消毒。又把傻站在那儿碍事的希斯克里夫吼了出去。
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向下,再向下。
每一次宫缩,每一次呼吸,都是酷刑。肺像被抽干了空气,无论如何拼命张嘴,也吸不进去一丝氧气,耳朵里是轰鸣的心跳,压过了一切声音。
眼前阵阵地发黑,烛光晕成模糊的光圈。
刺骨寒冷从深处蔓延开,迅速吞噬了四肢百骸,连牙齿都在打颤。
力气正飞速流走,身体像灌满了铅水,沉重地下坠。
凯蒂的咿呀声、艾伦的鼓劲声、接生婆的催促声、南希的哭声,所有声音都模糊了。
“用力!夫人!用力啊!”
产婆的声音遥远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黑暗越来越浓,意识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曳欲熄。
灵魂向更深的黑暗沉沦,沉进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虚无,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温度。
意识即将消失的刹那,恍惚听到一声微弱的啼哭
“下一站是不是天堂~就算失望~不能绝望”
意识并非浮现,而是像被暴力地拔出来,又猛地塞回。
王莎猛地坐起!
心脏狂跳,瞳孔急剧收缩又放大,有那么几秒钟,她完全无法定位自己是谁、身处何方。
熟悉又陌生的铃声狂响着,她看向床头柜上震动的手机。
手机?!
手指触碰到光滑冰冷的屏幕,那过于完美的触感,陌生得令人心悸。
拿起来,黑屏后的手机倒映一张脸,黄白皮,杏仁眼,黑溜溜的眼珠。
哈,是她自己。
所以,死后真的可以回来!
环顾这三年多没见的房间,现代简约风、投影仪、扫地机器人
前一秒鼻尖还萦绕着血腥味、汗味,头发贴满脸,肚子又坠又疼,心脏肺部爆炸一样的痛,浑身冷得发抖,裂开一样得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