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沉舟看着他,忽然笑了:“你还记得当年我说‘仙路尽头无人迹’吗?”
“记得。”
“现在我知道错了。”他轻声道,“尽头不是荒芜,是你走过的每一步。”
翌日清晨,余沉舟离去,留下陶匣与一封信。信中写道:“若有一天你决定停下,请替我说一句话:‘我也曾相信过光。’”
林小凡将信收入怀中,一如收藏所有未能亲口说出的誓言。
队伍再次启程。阿禾成了助教,带着孩子们教少数民族孩童拼音识字;林小凡则深入各寨,与长老谈判,承诺不改其俗、不废其语,只为多开一扇窗。起初遭拒,甚至有人持刀驱赶。但他不争不辩,只在寨门口静坐七日,每日黄昏写下一句双语格言贴于树上:
“水不分江河,人不分族群。”
“眼睛看得见黑暗,心才看得见光。”
“你不说话,世界就会替你做决定。”
第八日清晨,一位白发老妪走出寨门,递给他一碗米酒,用生涩的官话说:“孩子,进来喝口水吧。”
那一刻,第一所跨民族启蒙堂悄然奠基。
春去秋来,战火渐熄。当第一百三十六所学堂在雪山脚下挂牌时,朝廷正式颁布《全民识字令》,宣布废除一切知识垄断条款,设立“庶学监”专管民间教育。衡律司被裁撤,原址改建为“启明图书馆”,首日开放便涌入十万读者。
林小凡并未出席庆典。他在南方一个小渔村,正蹲在沙滩上,教一个哑巴女孩用手势比划“海”与“书”的形状。她学得极慢,却极认真。夕阳西下,她终于成功拼出“我想读书”四个手势,激动得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苏挽晴远远望着这一幕,走上前来,递给他一封信。是柳含烟写的:
>“钟声响了三百六十次,遍及九州。
>老翁的教案已被刻成碑文,立于太学院门前。
>裴九渊病重,唯一心愿是见你一面。
>他说:‘我还欠你一堂课。’”
林小凡看完,轻轻折好信纸,放入怀中。他对女孩笑了笑,用手指在沙地上写下两个字:
**“明天。”**
然后起身,拍去尘土,牵起她的手。
“我们该出发了。”他说。
海风吹起他的衣角,像一面不肯降下的旗。
他知道,裴九渊等的不只是见面,而是一个答案??一个人究竟能走多远,才能证明善良不是软弱,坚持不是执迷?
他愿意亲自送去这个答案。
身后,女孩捡起一根树枝,在沙滩上笨拙地描摹那两个字。潮水还未涨起,文字静静躺在大地之上,如同永不褪色的承诺。
而远方,朝阳正缓缓升起,照亮千山万水,照进千家万户。
每一扇打开的窗后,都有人在低头写字。
每一个字落下,都是一颗星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