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手肘紧贴着一片馨軟,司马璟稍稍低头,便见身侧的小姑娘红唇紧抿,忐忑又惊奇的打量着四周。
他眉心微动,道:“蛇在冬眠的时候最温顺,只要你不伤害它们,它们会一直睡着。”
饶是如此,云冉看着眼前这间四面高墙,上方搭着巨大天棚,正中还有一个深达十米大洞的蛇院,以及那些或是盘旋在树根下,或是缩在墙洞里,又或是钻进茅草堆只露出一点尾巴尖的蛇群,仍是止不住头皮发麻,胳膊也冒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随着司马璟一道往里,每发现一条蛇的存在,抱着男人的手臂也搂得更紧。
当随着司马璟绕过蛇洞,走进正屋,抬眼看到房梁上盘桓着一条半人粗、五米长的黑花巨蟒时,云冉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撒腿就要往外跑。
“跑什么?”
司马璟一把薅住她的后脖颈,将人提溜了回来:“它睡着了,不会咬你。”
云冉顺势牢牢抱住了司马璟的腰,又往房梁瞥了一眼。
见那蟒蛇的体型完全能一口吞下两个她,再次把脸埋进了男人怀中:“既然它睡着了,那咱们就不打扰它睡觉,先到外面去吧。”
司马璟却没动,只垂下眼,看着紧紧缩在怀中的小妻子,薄唇轻翘:“可你都没好好看看它。”
他抬手拍拍她的背,似是安慰:“大黑是柳仙苑里最大的一条,寿数也最长,若无意外,它也会陪我们最久。”
云冉微怔,从男人温暖坚实的怀抱中仰起脸:“大黑?”
司马璟:“它的名字。”
云冉乐了:“谁取的名字,像狗似的?”
司马璟:“……我取的。”
云冉惊了,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昨日他给小黄狗取名,都是秋禾、玉黍之类的文绉绉雅名儿,如何给他的宝贝蛇儿们取得如此随意。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司马璟淡声道:“我给它取名时才十岁。”
稍顿:“也没读过书。”
三岁启蒙,六岁被俘,一直到十六岁归朝,最适合进学的年纪里,他在努力活下来。
给黑风洞里的蛇儿们取名,也都是凭着最直观的感受——
黑蛇叫大黑,花蛇叫小花,白蛇叫小白,青蛇叫小青。翠宝儿年纪最小,是回朝之后,小青孵出来的蛇蛋之一。
云冉也反应过来他的情况,不禁讪讪垂眼,暗骂破嘴。
“大黑挺好的,朗朗上口,还很亲切。”
云冉干笑两声,又抬眼仔细看了看那条黑花巨蟒:“殿下第一次见到它,会害怕吗?”
司马璟从未与外人提过他在戎狄的经历。
赵太后或温柔关怀、或旁敲侧击地打听,他也只觉厌烦。
可这会儿许是怀中人的身躯温暖柔软,抱着很是趁手,他并无抵触,情绪也十分平静:“害怕。”
稍顿,又道:“但它们其实不坏。”
刚被丢进蛇窟时,他看着那些密密麻麻游走而来的蛇,抱膝缩成一团,歇斯底里喊着:“别过来。”
可惜蛇听不懂人话,还是朝他爬来。
惊惧过了头,便是一片麻木的平静。
当第一条湿润滑腻的蛇缠绕住他的脚踝,他只闭着眼想,算了,死就死吧。
被蛇分食,也好过被畜生侮辱。
何况他本就是该死之人。
若是早点淹死在江水里,或许也不用遭这些年的罪。
活着,痛苦。
死了,倒是解脱。
他的手脚渐渐放松,倒靠在山壁上,任由那些蛇将他包围、缠绕……
嘶嘶嘶的蛇息在洞穴里响起,像极了生锈的铁器在潮湿的石面上反复摩擦,带着一股腐叶与土腥交织的冷意,顺着岩壁缝隙里渗出的寒气,一点点蔓延过他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