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起一件往事。
那时高三,她搬到邶城一年有余。
记得那年夏天热得出奇,蝉攀附在枝头吱哇乱唱。
她是个不常感冒的人,在那个初夏,却患上了一场漫长的热伤风,向学校请了一周长假。
天气实在太热,园丁来得也不勤。她不怎么出门,站在窗边看花园里的茅草长到了小腿那么长,毛茸茸一片。
门铃声是这时传来的。
陶天然本懒得搭理。
但那门铃又响了一声,听起来颤巍巍的。
陶天然穿过花园去开门,路过那片盛大的茅草,扫在脚踝痒痒的
黑色铸铁的铁门外,站着程巷。抱着书包,望着门外枝头的一只鸟。
陶天然问:“你怎么来了?”
程巷抿一抿唇,将眼神一点一点抽回来,落到陶天然脸上,倏然一下又弹开去。
抠了抠怀里抱着的书包:“我没什么事啦。我就是想着你缺课这么多天,我来给你送卷子……哈笑死,要是我感冒请假在家,有哪个同学特意来给我送卷子,我还不得恨死她!”
程巷咧开嘴,眼泪却倏然顺着浓密的睫,扑簌簌落了下来。
她自己先慌了一下,胡乱的抬手去抹。
陶天然微拧了一下眉。
听她大哭着说:“我拔牙了陶天然!”
陶天然:……?
她侧身把程巷让进去,程巷跟着她走过繁芜的花园,走到别墅门口却摆摆手说什么也不肯再进了:“我仇富。”
陶天然:……
程巷咧了嘴,小小声说:“其实吧我不好意思,见家长什么的,嘿嘿。”
陶天然:“我爸妈都不在。”
程巷那两条细细的眉毛扬了起来:“这么大房子就你一个人啊?”
“那我,”她踢了一下滚到脚边的小石子:“就更不好意思了,嘿嘿。”
陶天然便让她坐到门前的台阶上。
那是一栋意式别墅,门口铺着老式复古的红砖。陶天然拿着创可贴出来的时候,程巷坐在上面,两条小白腿细细的,从校服裙底露出来。
望着花园里被风拂动的树冠,也不知在想什么。
陶天然走到她面前去,蹲下。
程巷就慌了神:“诶诶诶我自己来……”
陶天然就停了手,把创可贴交给她。
“诶,”程巷挡她手的动作尴尬顿在原地:“你还真让我自己来啊。我们中国人这么说一般就是客气你知道吧,就好像过年有人给我发红包,我嘴上说着使不得使不得……”
“嘶!”程巷说到这里小小一咬舌。
因为在她废话的其间,陶天然已撕开创可贴轻轻贴在了她摔破的膝盖上。
陶天然的指腹永远那么凉,盛夏天撩过皮肤,似沁凉的露水。
程巷脸红了:“嘿嘿嘿。”
陶天然站起来,垂眸看着她:“怎么摔的?”
看她自己嘿嘿嘿笑了一阵,坦白:“其实我没跟老师请假,自己翻墙出来的,摔了一下,你看都破皮了,我还是蛮嫩的对吧……”
“你不知道你没来学校这几天,发生了多少事。”程巷说话永远絮絮叨叨的,鼻头小小的皱起来,像只花枝鼠:“周满跟隔壁班体委在谈了你知道吧?诶说起来同班一年多了,你知不知道周满是谁啊?”
“还有数学老师新镶了颗金牙你敢信么?这年头还有人镶金牙……”
陶天然并不真正对这些事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