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像之前那样,见到她就语出不敬,这次姿态放低了些:“见过皇上。”
宋枝鸾有些意外,向稚奴看了一眼,稚奴会意,扶他坐下之后将门带上。
“恒公那日话说的狠,今日为何主动来见朕?”
谢恒像是已经做好了某些准备,因此一开始来时便做了礼数,闻言道:“回皇上,那日您离开之后,家中小辈告诉草民,说,谢预劲……失踪了,不知是真是假?”
“听你话里的意思,你们早与谢预劲断绝了关系,他死了,又与你们有何关系?”
宋枝鸾语气有些凉。
距她从谢家人那里离开那天算起,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谢家没有半句话捎来,现在才来问他失踪真假,是不是太晚了些。
谢恒早料到这话,沉默片刻,苦笑道:“他毕竟……是湖山唯一的后嗣了。”
这一个多月,他想了许多,埋怨有之,痛恨有之,可一日日过去,这些情绪竟越来越淡,开始整夜整夜地梦到谢预劲儿时的模样,是怎样扬着笑脸围着他们几个长辈撒娇的。
“我对他严,是因为他无父亲在身侧教导,若不严,他长大之后便无法活下去,他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在我心里,预劲就是我的孙儿。”
“今日,草民也不求别的什么,只想问问皇上可找到了他人,他如今是什么状况。”
宋枝鸾听到他嘶哑的声音,看着谢恒走上前跪下,身形显得更佝偻。
“皇上,草民只求您一句话。”
她心里有些触动,脸上却没表现出什么:“恒公,你差点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谢恒一颤,如秋叶般晃了晃。
“这些日,朕已经让人尽全力医治他,可其他的伤能养好,眼睛却是不能再看见了。”
谢恒如遭雷击,往后退了两步,扶着椅子,“皇上是说……”
“是你想的那样,现在谢预劲还没有醒来,”她道:“但他醒来了,朕也不一定会让你见他。”
她不知谢恒与谢预劲之间具体是什么情况。
但就这两世里,谢预劲都未曾提到过谢恒来看,或许那是一段他不大愿意让人知晓的往事。
要不要见谢恒,之后又该如何,宋枝鸾觉得得让谢预劲自己来做决定。
“不过,你们在西夷住了这么久,可曾听过一种能将人眼睛弄瞎的毒?”
稚奴说毒药入眼,已难以治愈,可宋枝鸾还没有放弃,姜朝的大夫人治不了,她便命人在乾朝和西夷找寻名医。
西夷部落众多,也有不少医术高超之人,谢恒对此有些了解,但宋枝鸾描述的这种东西,他闻所未闻。
“未曾听说,但草民可以托人去找,草民在西夷十几年,还算认识了些朋友。”
宋枝鸾点头:“那朕便等着恒公的消息了。”
……
稚奴看着门口侍卫送谢恒坐上马车离开,准备与宋枝鸾一起离开。
可宋枝鸾一步踏出了门,却又收了回来,忽然想起了件事,方才她刚起身便想问,可因谢恒来了暂且压下:“男人喝醉了可会有反应?”
稚奴一下就明白了,认真道:“应是没有的。”
“昏迷呢。”
“也不会。”
宋枝鸾听到这个回答,脑海里瞬间清明,从昨夜到现在,仿佛有什么堵着的东西通了,她不知是喜还是气,唇边露出一个梨涡,腰间系着血玉的带子都快被捻断。
所以,他是醒了吗-
夜里草舍外结起了冰霜,罗文仲呵出一口冷气,看准了一伙醉醺醺的人,笑着走过去,用夷语向他们道:“今日还是你们守夜,辛苦了。”
“好兄弟,今夜你又带了什么来?”
“又是酒吗?你的酒比我们这的酒格外烈,上回喝了一小碗,竟睡过头去了,差点挨罚。”
两名士兵与罗文仲勾肩搭背,罗文仲从身后提出两壶酒,看了眼畜栏里惊惧的眼,小声道:“多亏你们给我行方便,不然我哪有这等口福,今日这些也是送你们的。”
“客气!”
“快让我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