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颜悄悄对着玄修耳语,“我觉得她心里肯定有鬼。”意识到自己的距离过于近了,灯穗里的某只鬼说不定也能听到她说话,她急忙将话圆回,“不是,可能只是她太紧张了,我方才……”
“白习不在灯穗里,不用顾虑他。”
“啊?外面日光正盛,他……他这个时候不待在灯穗里,鬼身不会被烫熟吗?”一想到意气风发的小鬼会变成一个毛发尽落,断肢糊肉的团雾,那画面感更诡异了。
“他有他的选择,无需理会他。”玄修的语气听起来似是不愿提他。
怕不是他俩又吵架了?殷颜刚想发挥下缓和关系作用,却在不经意间瞥到廊道的庭柱旁,有一条残肢的虚影倚靠在一侧,蒸腾的日光将那副身躯照着都飘出了缕缕烟气,身躯的主人仿佛没感受到,仍执拗地望向廊道尽头——
那是计双双的背影。
“白……”话未说完,玄修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强硬地将她带离了这条长廊,握住她手腕的掌心不断传来滚烫的温度,情绪已然表明一切。
他知道白习在此处,却生气他在此处。
也不知该如何,能将这两兄弟劝和。
思索法子间,放置棺材的内堂已经到了。内堂是由五个厢房打通拼接而成,足足可以放下十口棺材,窗棂与门沿都贴上了抑制鬼魂袭击的符纸,两盏未点燃烛火的红灯笼挂在门前,在日光的照耀下,两盏红灯笼于门前映出完整廓影,看起来十分正常。
暂时抛开其余杂念,殷颜半遮一只眼睛,催化妖力开启阴阳印,窥见光影的另一只眼睛顿时堕入阴沉夜色的环境视角,烛火辉映,灯笼轮廓被投射到黑漆漆的门框上,残影乍现。
这是阴阳棺灵独有的隐阳术,多出现在棺材聚集之地,若灯笼于日间是完整影子,于夜间是残缺影子,则证明此间必藏有魂灵扒附在棺身上。
灯笼影传,是魂灵可逃脱棺木压制的唯一途径。
“殷姑娘,玄道长,可有不妥之处?”见他们迟迟未入里间,计双双催促中带着疑问。
玄修微微皱眉,故作凝重地告知:“等到夜间时,这两盏灯笼莫要点燃烛火,魂灵会顺着烛火的踪迹逃至此处,棺材里死去的人魂灵不全,便无□□回。魂灵出逃,肉身哪怕腐烂也会沾满阴鬼之气,碰触过的人极其容易被魂灵缠身。”
“那为何不直接将灯笼摘下呢?”
“灯笼于此,与这些符纸一并构成护阵,能保碰触过此间棺材的人离开之时不受魂灵侵扰,因而不可取下。”
计双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看向另一旁还捂着一只眼睛的殷颜,“殷姑娘这是?”
殷颜的手都快举累了,从听到玄修开口的那一刻,她便知道戏台子又搭起来了。
若撒谎,必定逃不过计双双的眼睛,不如将计就计将这些异闻怪谈分享给她,真中掺假,假中掺真,倒成了打探的妙招。
终于等到计双双开口问她,殷颜重重地叹了口气,严肃地看着她,“计大人,我怀疑这灯笼里缚了隐阳术,待到夜间时,灯笼的影子仅剩一半,另一半便是逃出的魂灵在充当,它们借着夜色出逃,很难寻其踪迹。”
计双双脸色微变,眼睛里有一丝倏然闪过的了然被殷颜捕捉到了。
“那当如何破解这种术法呢?还请殷姑娘和玄道长说个法子。”
“这个嘛……”殷颜和玄修默契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守株待兔即可。”
殷颜从怀中掏出了两张止灵符分别贴于两盏灯笼上,她轻松地笑着说道:“我们就在此等着,止灵符能感应到魂灵的出现,只要魂灵一出现,把它抓起来再想办法困住即可。”
“如何困住?会伤害到它吗?”计双双的语气里似有担心。
玄修接着殷颜的话茬补充道:“死人的魂灵即使被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它本该进入轮回,我们只是将它引入正轨,不让它违背阴阳秩序,迫害活着的人罢了。”
接着他话锋一转,顿了顿道:“也有一种特殊的群体,他们死于非命,寿数未尽,传闻中曾有人可以在隐阳术之下护其身躯不腐,魂灵不灭,再以阴鬼之气为他重塑性命,这种魂灵若是被抓到了,将会……”
他故意拖长尾音,喘了口大气,殷颜听得入神,状似微怒地打趣道:“会怎么样?快说快说!”
玄修耸了耸肩,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呢。”
殷颜不满地切了一声,“说话说一半,小心舌头被砍断!”接着她故作亲昵地搂住计双双的肩膀,“计大人放心,别听玄修乱说,我猜这里间的棺木藏得应该都是普通的魂灵,没有传说中那么夸张,我们一定能让它们束手就擒!”
“有殷姑娘和玄道长在,万事都能解决的。”
一唱一和间,殷颜和玄修清楚地看到,计双双的眉眼下正抑制着忧虑的神色往上攀爬。
里间的魂灵,有她想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