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武器铺的气息,那方才她接过那块玉佩时流露出来的反应,应当是把那玉佩当成什么信物了。”
“信物?此玉佩是仿照计大人那枚雕刻的,所以……若她与武器铺有渊源,应当与藏在玉佩内的姜央灵息也有渊源。”
玄修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有何渊源?可能查出?”
殷颜握了握那枚玉佩,假装不经意地碰触刻纹的表面,还未来得及全面抽离的灵术余温被抓了个正着,她笑意盈盈地扬起它,“有何渊源,只待衙门一寻啦!”
未时三刻,悄然来临。
行至临迎街,暑气蒸腾,蝉鸣聒噪。途径艺馆与食楼,多以风雅时新为主,书院临开,求学问道者络绎不绝,各式商铺林立于街道两侧,在高大繁复的艺馆食楼与低矮素雅的书院间,添上了一抹奇异又绝妙的彩色。
东阳城的衙门,便位于这条临迎街的尽头。
“它这个布局,倒有点俯瞰意味。”殷颜一步三回头,在心里默默地将背后的商街繁华与眼前的公门肃正做着对比。
玄修:“你还懂得风水?”
“不懂,只是感觉这条路很熟悉,自然而然地就说出这句话了。好像……记忆里也曾有一个地方,从繁盛到肃杀,你看那里,”她指了指衙门内一处高楼的檐顶,“我总觉得,那里该有四只乌鸦才对。”
玄修脚步一顿,只觉脑袋里嗡地一声轰然炸开,怔怔地站在原地。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骤然席卷,将他的思绪淹了个干净——
“殿外捆了乌鸦?”
“为何用铁链束缚住它们?怕它们逃走吗?”
靛蓝色的衣裙在檐顶处翻飞,皎洁的月光落在她跳瓦踏砖的轻盈身影上,她眉眼弯弯,抱着那桶乌鸦爱吃的精饲,逗趣地朝它们投食。
“吃饱了说不定就有力量了。”
她微微偏头,目光不容拒绝地望向殿前的那道身影,“神使,你可不许说出去。”
记忆霎时消失,心底处的叹息源源不止。
殷颜自顾自地回忆着,未注意身后的人突然停下,“而且乌鸦,应当被铁链绑着脚跟,飞不起来的那种……你有见过吗?”她本能地回头牵玄修的手,却发现他没有跟上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玄修?玄修?”殷颜挥着手不停地在他眼前晃荡,见他没反应,她又离得近了些,似要透过他的眼睛探寻是否被鬼邪缠上了身。
闻到她的气息,玄修才从过往的记忆里悠悠醒转,她上下攒动的脑袋下那双漂亮的眼睛正疑惑地望着他,千言万语在喉头处滚了又滚,终是只能吐出一句,语调里还带着一丝颤抖,“无事……我在想,我在想……见到乌鸦可能昭示着诅咒……我在想怎么赶走它。”
殷颜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义正言辞地纠正他:“乌鸦也是生灵呀,怎么可以随意驱赶,这可不是你作为拾魂使该有的念头!”
再看她时,他已将眸子里的情绪掩了个干净,“你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她踮起脚尖,摸向他的额头,“你今日怎么怪怪的?”殷颜又凑近再闻了一次,确定他身上没有青木香也没有那股焦苦的味道,“你真没事?”
“没事,走吧,计大人已经在门口等我们了。”玄修抓住她的手,牵着她向衙门走去。
殷颜这才注意到,计双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嘴角还噙着笑意,可那笑容,颇有几分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让人觉得莫名有些背脊发凉。
“计大人,这是给你带的一些吃食,方才在食楼买的,也算是你多谢你之前在竞技台的相助了。”借着送礼的间隙,殷颜也顺带探了把她的脉搏,阳气很足,非鬼非妖。
计双双一如以往地礼貌客套:“破费了,本应是我这个东道主请你和玄道长的,下次必须得让我请客一次。”
“好说好说,那我们现在是先去看棺材还是先见一下逝者家属?”
“先看棺材吧,这边请。”
跟在计双双身后时,殷颜有意观察她的脚步与影子之间的衔接,灵无影子,却可以幻术制造虚影,就像卫知用大毛笔画的影子是一个道理。
她假意往前一蹦,正好踩中了计双双的影子,怎料她回旋转身的速度如闪电般迅捷,电光火石间计双双已经离她三尺远,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额……方才……方才有只臭虫差点爬到计大人你的身上……”殷颜缩开脚,将那只被踩扁的小虫捡起来仔细端详,略表歉意地说道:“已经死透了,方才为了抓虫吓到你了,抱歉啊计大人。”
“无妨,还得多谢殷姑娘。”计双双表情未变,继续引领着他们往前走。
影子倒是跟着她一道消失又出现,虽说没有幻术的施展,可她这避开的反应也太强烈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