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村长愕然,门外刚爬起来的村民,也都纷纷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风子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跟着起哄:“对哦,他们死光也无所谓,把钟修好不就完成任务了!”
“要是大家没法展现诚意,那就没得玩了,只能屠村咯。”谢云逐摊手,“在那些脑袋啊上身啊里面捡一捡,总归有能用的字吧?”
“的确,”鹿小姐冷静地分析道,“如果说之前真的只砍了腿,那么应该还有不少字藏在头和上半身里。”
“我现在就去。”弥晏冷着脸,直接从领域里抽出了一把刀,就要朝倒在门槛上的一个村民走去。
他一动,村长就想大叫,刚才庭院里发生的一幕还死死地烙在他的视网膜上,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幕,这个高挑的白发青年如何放倒所有人,他的动作是那样冷漠、精准、迅疾,有如一场杀戮独舞。
“住手!”王村长提起了一口气,扯着破锣喉咙骂道,“魔鬼,你们这群魔鬼!”
教书先生不动声色地攥着杯子,只有手背毕露的青筋,暴露了他心中的焦灼。他在不断地衡量与审视,眼前这个白发青年,是否真的做得出屠村的事。
他看人向来很准,然而和谢云逐的交锋是他的第一个失误。这个黑发男人自入村起就很少说话,在团队中也从不发号施令——然而那只是因为他在观察,搜寻一切蛛丝马迹,然后在暗中布下棋子,等他亮出獠牙,必要一击毙命。
这是个狠角色,等到他真正来到大厅与自己对峙时,便不再掩饰身上的锋芒,这既是在与自己交锋,亦是一场表演,表演给他那些尚不熟悉的同伴看,他是如何张弛有度地把握节奏,运筹帷幄地调动人手,他是要借杀自己的威风,迅速在团队里建立权威。
而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的白发青年很不相同,他虽然站在人群中,但又时时表现出一种游离感。不,更准确来说,他像是一颗绕着小行星旋转的卫星,从始至终只锚定在认定的轨道上。从他身上,教书先生很难感受到情感或情绪,就好像一把裹在刀鞘里的名刀,只要主人将他挥动,他就可以面不改色地杀人。
综合这些观察,他不敢赌,不敢赌这对凶煞的人性。赌输的代价是拉着整个村子陪葬,他也赌不起。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而非村长,显然明白谁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屠刀毫不犹豫地落下,教书先生终于开口:“放开他,我们愿意合作。”
刀尖倏地停在了最后一寸,白发青年冷漠地看向他。
“合作是刚才的选项,已经过期作废了。”谢云逐学他的样子,手指重重扣了扣桌子,“换个聪明点的说法。”
“……”教书先生咽下了一口耻辱,“我们愿意配合。”
“你们需要听话。”谢云逐再次帮他纠正,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居高临下地把他笼罩在自己的的阴影里,“‘听话’的意思是:不能有所隐瞒和欺骗,必须竭尽全力地辅助我们工作。你们目前收集到的所有钟文归我们所有;这座学堂将成为我们的临时基地,未经允许不得踏入;我还需要几个人质,如果你们敢耍花招,那就从老的开始杀。”
“你这是欺人太甚!”村长的脸涨得通红,恨不得喷出一口老血糊满他的脸,“我告诉你,只要我在这里一天,我就绝对不——”
“哐!”谢云逐直接一脚踹过去,将他的太师椅踹倒,王村长仰面摔了个四仰八叉,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教书先生仿佛没有看到村长的惨状,语气平稳地开了口:“就按你说的做。你想要谁作为人质?”
谢云逐喜欢和他说话,转头对着他语气便又叫人如沐春风了——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实在混账,连清理者们都不由侧目:
“我要村长大人亲自过来坐镇,再加上那三个名字里带‘逐’‘补’‘治’的婴儿。”谢云逐顿了一下,“另外再派一个奶妈过来照顾孩子。”
一共五个人质,直接抓住了夜村的命脉。那三个婴儿本就是生下来用来炼字的,一口气全被捉了过去当人质。
村长倒是没有表示反对,大概可能已经晕过去了。
“就这么办吧。”教书先生对阿牛阿马点了点头,“阿牛去把奶妈和孩子们带过来,阿马去叫所有人离开学堂,以后也不得靠近……”
有条不紊地交代完后,他才转向谢云逐:“我以为我也会是人质之一。”
“你那么能干,当然是要出来给我干活,”谢云逐摆了摆手,“还有我要的钟文呢?全部拿过来。”
“你猜得没有错,除了‘衤’以外,我们的确还找到了两个‘氵’。但除此之外,能用上的字就没有了。”
“没有了?”谢云逐挑眉,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隐瞒你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教书先生一副爱信不信的模样,“等你们自己去找字,就知道有多难了。”
这老狐狸不好对付,谢云逐也不指望能一下从他嘴里套出话来,便笑道:“好,那到时候还要请先生多多配合了。”
人群乱哄哄地开始行动,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外进来,是君大哥,左肩和右肩上分别立着一只机械老鹰和一只机械麻雀。他“哟呵”了一声:“这是都解决了?我刚刚才按照你说的,用无人机给所有的房子顶上安了炸弹。”
“嗯,解决了,”谢云逐淡淡地应了一声,“先别引爆,半夜里扰民,影响不好。”
“没想到这群乡巴佬那么不禁吓,”君大哥嘿嘿道,“本来我还打算炸几座房子玩玩呢。”
“留着以后慢慢炸吧,有的是机会呢。”谢云逐微笑,“君大哥,你去给乡亲们登记一下,哪家住哪里,到时候万一有坏蛋混进人民群众里,也别炸错了。”
君大哥拍了拍胸,“行,交给我吧!”
这是屋外刚有几个从昏迷中爬起来的村民,都听得面色如土,呜呼哀嚎——这一次来村子里的修钟匠,怎么和以前不一样,哪里像个人,分明就是一群阎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