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袅袅,透过纱窗投来一室香雾空蒙,裴淮光就站在那里,看着她一脸戒备,忽而笑了。
“嫂嫂不是说叫我来寻你换药?为何我来了,嫂嫂却要做出一副遇见登徒子了的惊恐模样?”裴淮光慢条斯理地捏住狗嘴,不叫它叫多了惹得人过来,见女郎瓷白面庞上慢慢浮现淡淡晕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还是说,嫂嫂只是随口哄我玩儿,其实只是想快些打发我走?”
乌静寻蹙眉:“你先到屏风后边儿去,我随后就过来。”
裴淮光明知故问:“过来做什么?”
乌静寻只觉得遇上这人,自己前十几年憋着的气性都被调动起来了:“还能做什么?给你换药。”
裴淮光得了这个回答,似是十分满意,牵着突然格外乖顺的馒头出去等她。
乌静寻胡乱扯了件玉色绣折枝玉兰大袖衫披在身上,绕过屏风出去,见裴淮光要点灯,心里一慌,急急走过去:“别点灯。”
女郎香馥沉沉的气息忽然充斥周身,裴淮光喉间一紧,声音也跟着放低了些:“为何?”
为何,这人还好意思问为何?
若是他在翠屏她们入睡前过来也就罢了,贴身女使替她遮掩些,上个药也花不了什么功夫,快快弄好了打发他走就是。可现在深更半夜,若是叫人发现她们叔嫂共处一室……
她的名声怕是真的不能听了。
乌静寻懒得搭理他,只随口道:“灯油贵,能省就省吧。”
借着淡淡幽微月光,乌静寻寻来伤药白布,回来见裴淮光还愣在那儿,不由得蹙紧眉头:“还愣着做什么,脱衣裳。”
这话有些似曾相识……
裴淮光褪下上衫,漫不经心地想着之前在香玉楼听着一个恩客对着娼妓,也是这么说的。
只是从她口中说出来,少了些油腻风月之情,只剩下秋日霜月的冷淡。
一晃,阿兄都快去了一月了。
背上疼痛阵阵,裴淮光却还有心思开玩笑:“嫂嫂在这儿连蜡烛灯油都要省着用,是我阿兄抠门,不给你留家用?不若来我那儿,我的一切都能交给你……嘶。”
乌静寻故意将蘸着伤药的棉球往他伤口里狠狠戳了一下,见那冷瓷一般的颀长躯体立刻僵了僵,心里憋着的气总算舒畅了些。
裴淮光缓过来之后,看了眼打瞌睡都快睡在他腿上,嘴边还有可疑亮晶晶的馒头,语气不明道:“明日我还来?”
作甚疑问语气,反正他也不会听她的。
乌静寻有些困倦,手上动作还是尽量快了些:“你可是属猫的?”
裴淮光下意识道:“我的属相和你一样。”
乌静寻有些不雅地瞪了下眼睛:“我可没有熬夜的喜好。”也就她这位小叔,整日里行踪成谜,昨夜在山后亭子里占了大半夜,今日白天还能精神奕奕,甚至大晚上了还有精力翻墙来叫她替他换药。
有这精力,难怪他伤口恢复得都要比常人快一些。
“好了,你快走吧。”乌静寻实在不想叫人发现,也不好解释为何深更半夜独居的长嫂会和血气方刚的小叔子独处一室,“走的时候小心些。”
哪怕知道她这句话并非真的出自关心之意,裴淮光还是觉得满足。
满足之后就是空虚。
他快速翻过围墙,落在竹林里,望着挂在疏桐之上的圆月,喃喃道:“温都苏,你怎得就爱犯贱?”
偏生又是这样自知,而甘之如饴。
第45章第四十五章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月华柔和,又如山窗初曙,透纸黎光。
翠屏有些困顿地揉了揉眼睛,见乌静寻还在灯下看书,不由得感叹,看来不是佟夫人逼迫,她们娘子是真的抱着一颗诚恳的好学之心!
若娘子是男儿身,可以参加科举,那还有大公子什么事儿?
紫屏拿着剪子去剪烛芯,见灯花嘭得爆了一声,轻声道:“娘子看了一日的书了,早些歇下吧。”
是她不想早些歇息吗?
偏生这中间的缘由又不好和紫屏她们直说,乌静寻只好借着看书的机会熬久些,见两个女使脸上都露出疲倦之色,她正好叫两人都回屋歇着,不必守夜了。
紫屏有些担心:“昨儿个娘子也不要咱们守夜,今儿又是这般。娘子心善,可奴婢与翠屏怎么能忘了分内中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