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凭着感觉往屋里行进,身侧传来婴孩的咿呀声,季之撇了撇嘴。直到摸到了一个约莫到他腰腹高度的台面,在这台子周围一番摸索,等找到了油灯,他才吹着了火折子。
油灯亮起,他拿着油灯一回身,看到独眼龙正靠着墙假寐,手上还抱着孩子,一点都没有放松。季之十分后悔没有早点让这孩子跟他娘死在一块儿,他在茶肆里泄愤似的轮番抓起屋内的水壶一顿摇晃。
“他娘的,一个茶肆里怎么连水都没有!”
门窗都已经封上,他也不忌讳了,声音大到让那孩子在独眼龙怀里不安地动着。
独眼龙一只手轻拍孩子,才睁开眼看着季之。
季之从小就会用这种孩子气的方式,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以前只要季之一佯装发作,爹娘会想尽办法将那些宝贝,不管是玩物还是点心,都差人捧到他面前。后来季家变故,家道中落,他和季之因为种种原因流落到了雁栖山。
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对这个弟弟心存愧疚,所以百依百顺,但其实季之一直都是这样。
尉迟骁的惨死时刻在提醒他,季之不是孩子了。以前有爹娘,他是季家小公子,反而对季之是一种约束。
独眼龙看到离自己最近的桌子上有一个水壶,他略一伸手就拿到了,掂了一掂。
“季之。”
独眼龙将手上的水壶递给他,季之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不过两步就走到了独眼龙身前。
季之放下油灯,一把接过了水壶。壶中还有小半壶水在晃荡,他对着壶嘴,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眼睛却是在看着独眼龙。
独眼龙的嘴已经干裂起皮了。他本来想留出一半给独眼龙,可是又看到那孩子,季之只留下了两口的量,才放下水壶,舔了舔干燥的双唇,他将水壶给回独眼龙。
这是季之的小小报复。
独眼龙知道壶中没有多少水,他对着壶嘴抿了两口,水很凉,但多少缓解了他的口渴。他忍住了想喝完的冲动,放下了水壶,四处看着,想要找找有什么器皿给孩子喂点水。
“我这是留给你的水,你要是不喝,我就喝了!”
季之看出了他的想法,准备夺过水壶,独眼龙伸手一把按住。
“季之!”
尽管喝了点水润了润嗓子,但独眼龙的声音还是沙哑得很。见季之悻悻地收回了手。
“把那个杯子拿过来。”
看到独眼龙又摆出了这一副大哥架势,季之不情不愿地去拿了杯子,但回身就把杯子往独眼龙面前一丢,幸好独眼龙一个眼疾手快接住了杯子。
独眼龙瞟了眼季之,接着把杯子放好,将剩下的水尽倒入杯中,可惜连一个小小瓷杯都未倒满。他用食指沾了沾水,轻点在了孩子的唇上。
那婴孩感受到了唇上湿润,嘴巴也不自觉的一张一抿。独眼龙就用这种方式,很有耐心的给孩子一点点喂水。
“等天一亮我们就往东门去,赶紧离开这个邪门地方。”
季之双手抱胸倚在墙边,和独眼龙说着该如何离开西源。
“这小儿没有奶水也活不了,天亮后就把他留在这里,不然他一个哭闹,又引来那些怪物,咱们三个都得死。”
独眼龙又想到了接过孩子的时候,崔娘子血泪交融的那张脸,在那一刻他的心中有一块塌陷了。当年的那个季仁,竟然连一个普通女子都不如。
“我既然从他娘手里接过了他,就会照顾他。”
“哈哈!”
季之笑出了声,似乎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
“哥哥,我并没有和你在商量这件事。”
这话并没有带着笑意,而是带着冷意。
怀中婴孩又沉沉的睡去了,独眼龙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才看着臭着脸的季之。
“季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会照顾好你,也能照顾好他。孩子我是一定要带上的!”
油灯将尽,火苗变得越来越小,独眼龙已经看不真切季之的表情。他想带着这个孩子不仅仅是因为崔娘子的嘱托。如果他能保护好这个孩子,是不是就能弥补当年没有保护好季之的错?
“我听哥哥的。”
灯枯油尽,茶肆又陷入黑暗,谁也看不清谁。
“放开我!哥!救我!”
他被拖到了草丛里,脖颈上戴着的行枷让他的头和手动弹不得。季之听到身后两人“簌簌”脱衣服的声音,未知的恐惧让他喊得更大声了。
“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