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有一家子吵吵嚷嚷恨不得动手打起来的。
从走廊那头吵到走廊中间,再分出一组拉拉扯扯到了这边,在她们俩坐着的这排椅子前停下旁若无人地继续吵。
陈运被迫听了一会儿八卦,从浓重的方言口音中摘取出了几个关键词,出轨,没出,都几个了,不知道,以及试管移植巴拉巴拉……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医院能见一半,警察局能见一半,剩下没准全在这里了。
吵到最后眼看矛盾有上升趋势,陈然赶快揪着她逃离了战场,一路还心有余悸地吐槽:
“什么你的我的扯皮,不就是离婚都不想要孩子,真是……不想要的生孩子,孩子都好好的,我们这些想孩子想疯了的怎么说?”
“老天怎么不把各自的倒霉都匀一匀呢!”
陈运这会儿就发现这人其实还挺……怎么说呢,挺有乐观精神的?
刚刚她还以为就自己一个在听热闹呢。
听她这么说,陈然就笑了:
“不乐观不行啊,真要寻死觅活的,还哪儿有心力去找,还能一找找个十来年?”
那边还在吵,陈然喘了会儿气,平静下来了,转过头说:
“不乐观我那时候就认命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家破人亡,撑着一股劲儿打拼出事业,一年一年走了十七年。
“那……没有真的失望的时候吗?”
“有啊。”
靠在椅背上,陈然仰着头想了想,给她讲了个故事:
“是在六年,八年前吧,我公司是设在白港,那儿来往人多。每年冬天我是开车自己出来走一走的,跟我组织起来的人一起,哪里有可能有线索就去哪儿。”
“那一回就是听说西岚池中县有个挺像的孩子,叫抱回去的,就想着去看一看……”
结果自然不用说,看现在就知道了。
“不过池中县那个村子的人是真的离谱。你知道吗?那个村子每一家,几乎每一家,都抱过孩子,每一家的孩子都是。”
“跟那些人交流,根本交流不了。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我们这些孩子丢了的是人贩子来抢孩子的,报警来抓啊,打啊,骂……”
“一半的孩子用石头砸我们的车窗,扎我们的胎。”
“最后一起去警局做笔录,拘留,盘问。”
可最失望的不是这个。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算什么。”陈然低声笑着,语气很平淡,“最失望的是,我们后来确实在这个村子里找到了一个孩子,是我们中一个人的。”
“但那孩子不认她,那孩子恨死她了……那些孩子恨死我们了。”
“那孩子说——当时不是你不要我的吗?你为什么不看好自己的孩子?你不要了你为什么来找?你不想养你为什么要生?”
你早干嘛去了?
你早怎么不来?!
“那孩子已经二十多了,都结婚了,也有自己的孩子了……”
陈运张了张嘴,插嘴:“那只要解释清楚不就……”
说不下去,因为陈然苦笑了一下,看着她一字一句,轻声道:
“而她的孩子……也是买来的。”
呼吸急而重,如声声闷雷。
陈运在窒息中看着对方眼睛,那双眼睛慢慢蒙上水光……
陈然扭过头,蹭了一下眼角:
“她当时就疯了,她问我是不是都是她的错,是她把闺女弄丢了,她是不是就不该生,她不该找……”
“我也疯了。因为在那之前我嫉妒死她了,我找了这些年,我组织人,我铆足了劲儿,为什么是她找到了。为什么偏偏就是她!”
“后来她问完我,打完那个电话,就从楼上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