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皮”二字犹如晴天炸雷,秦素站在原地懵了会儿。
常汝琰昔日对心悸的事提得极少,偶尔关心她的身体却又不露痕迹,秦素也不过当作随口一提,未曾上心。
如今看来,常汝琰虽看着漫不经心,怕是将一切都记在下了,甚至记得比她以为的更多更深。
常汝琰的锋芒不在言辞,而是藏在骨子里那份深沉的本性,含而不露,叫人根本捉摸不透。
秦素瞧不透常汝琰的态度,“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也相信精怪夺舍这种荒唐的说法?”
常汝琰似是对她的反问颇有兴致,“天下广阔,人间百态,你又怎么断定什么是荒唐,又什么是可能?”
“……”
秦素也不知如何回答了,转而戏言道,“如果我真是什么精怪,大人你会怕我吗?”
“刚刚你不是才说,人心有时比鬼还可怕。”常汝琰压低嗓音补了一句,“我怕的从来不是鬼,而是人。”
秦素还没来得及琢磨透这句话到底什么含义,就见常汝琰忽然解下身上的披风,不由分说地披在她肩上。
如此突兀的动作让秦素微怔。
“你……”
“夜凉,披着。”常汝琰语气平淡,“脸白得像纸,走路也摇摇晃晃的。要是在我眼前晕倒,明日衙门的闲话怕是少不了。”
他抬手系好了披风上的绸带,又道,“跟上,我送你到家门口。”
秦素攥紧披风的一角,不知怎的,心底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不是没想过告诉常汝琰,毕竟连心悸识凶这种荒诞事都能接受,那穿越这种离经叛道的事他应该也能理解。
但根据这段时间对常汝琰的观察,秦素却不得不承认,他大概不是个会轻易相信玄幻之事的人。
之所以告诉他有关心悸的事,也不过是为了能顺利侦破案子,好让她在这里安分地做好一个捕头。
现代的秦素确实已经死亡,而她再睁开眼,便成了此间的名为“秦素”的女子。
原身的父母在她醒来的那一刻痛哭流涕,连声感叹女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可秦素心知肚明,那所谓的后福,不过是个无法证实的幻想。
真正的秦素早已在之前那场恶疾中不治身亡,而如今站在此处的秦素,不过是一个借壳而居的异魂罢了。
自幼便失去了父母,而来到这里不过区区一月,却让秦素意外领略到前世从未体验过的家的温暖。
她珍视这一份突然降临的暖意,也并无意破坏如今的岁月静好。
虽说这境遇实在是荒诞可笑,但上天既然赐予她第二次生命,她便要在这一世弥补过往的缺憾,绝不辜负此生。
秦素心里藏着事,连二人已走到秦家门口也未曾察觉,直到常汝琰出声说到了。
秦素这才回过神,抬手去解披风的绸带,“谢大人护送,衣服我——”
“穿着吧。”常汝琰抬手制止了她,“明日带去衙门还就好。”
“啊?”
常汝琰看着她愣怔的模样,淡淡开口,“今日你也累了,回去早些歇息。如果因为精神不济耽搁了明日的差事,我不介意收拾你。”
“……”
秦素气得抬头瞪他,“常汝琰你够了!这分明是压榨——”
话未落,常汝琰反倒快一步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
“一点规矩也没有,整个衙门里,也就你敢直呼我的名字。”
“还不是你自己说的,私下可以随意点。”秦素捂着额头,愤愤回。
起初,秦素还不太习惯大人大人的称呼,有一次被常汝琰的话语刺得上头,直接叫了他的全名,随后才意识到在这里属下直呼上司大名可是大忌。
秦素做好了挨罚的心理准备,却不曾想常汝琰不仅毫不计较,还允许两人私下可以不讲礼数,从此她对这个冷面上司多了几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