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常汝琰毒舌了点,可本质上还是个好人。
同样的,这常汝琰不愧是常汝琰,关心的话偏偏要说得让人窝火。
目送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秦素长吁了一口气,推开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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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刚蒙蒙亮,扬州县衙大堂已是一片肃然。
李三贵被两个捕快死死按跪在堂下,头发散乱不堪,面如死灰,全然没有昨夜翻墙逃窜时的狡猾模样。
王福和采儿也低头跪在一旁,早已画押认罪,铁证俱在。
堂上,常汝琰一身沉暗官袍,眉目冷峻如霜。
他将昨夜秦素发现的香灰对比结果、王福采儿的供词、以及仵作验明卫小娘颈后微痕的报告一一呈上,“李三贵买凶换香诱骗推杀,罪证确凿。依当朝《昭庆律》,谋杀人者,斩。”
“王福采儿,助纣为虐,流放城外,遇赦不赦。”
李三贵一丝狡辩的力气都没了,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喉咙里发出了绝望的嗬嗬声。
王福和采儿听到被流放的处决时早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可也很快便被拖了下堂。
堂外一直听审的王员外见事情利落了结,登时挥手示意家奴抬入早已备好的“明镜高悬”匾额。
他脸上堆满笑意,搓手谄媚道,“县令大人果然是咱们扬州城的父母官,这次还要多亏常大人您深明律法,不然连我都不知那姨娘竟背后藏着好大一桩秽事!”
话到末尾原是意图讨好,可想到家丑不可外扬,当即低眉顺眼地压低了嗓门,“额哈哈哈……不提了不提了,那这匾额,您看……”
常汝琰斜了王员外一眼,“不必言谢,这是本官分内之事。倒是王员外也该好好约束下内宅了,可得好自为之啊。”
说罢,便挥手命人将那匾额收进了库房的角落,只留下王员外满面尴尬地僵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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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堂之后,衙门后院的气氛难得松快些。
刘师爷捋着花白的胡子,看向正低头整理卷宗的轻衫,“常大人还真是雷厉风行,此等命案,不过一日便了个水落石出,年轻有为啊。”
轻衫微微一笑,颔首应和着,手上的动作却未曾停下半分。
尽管昨夜累得倒头便睡,可秦素整个人却仍显得蔫蔫的,一丝精神头都提不上来。
眼前堆满了案卷,秦素一只手捏着笔,一只手托着发软的额头,小声念叨,“这都多少了……怎么就没个头。”
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身后那无声接近的气压,直到一片阴影凉凉地笼罩下来。
秦素一个激灵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对上常汝琰那张冷淡的面容。
话还没出口,常汝琰便俯身抽走了她面前的卷宗,薄薄几页纸不过掀了两下,眉头骤然皱紧,如同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你这是写的什么东西,鬼画符吗?”
话音落下,卷宗已被毫不客气地丢回她书案上,“重写三份,申时前本官要看到。”
秦素怔怔地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字迹,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连哈欠都卡在喉头,困意被吓得跑了一半,“大人,这……这也太多了吧?”
“嫌多了?”常汝琰挑了挑眉,“那就再加一份王家的勘查记录吧,申时前也一并完成。”
说罢,他长袖一摇,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根本不给秦素反驳机会。
“……”
秦素盯着常汝琰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地磨牙。
开始了开始了,这货绝对是公报私仇。
又过了片刻,屋内只剩下秦素一个人了。
她孤零零地对着堆满案面的卷宗,毛笔在指间转了几圈,头一点点地垂下去,终是支撑不住,将额头压上了微凉的桌面,阖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里,额头陡然传来不轻不重的一下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