铣刀停下,露出工件上那个刚刚切削出的曲面。
那本该是流畅完美的s型过渡,此刻却出现了一个明显的、致命的凹陷!角度完全错误!
“妈的!”
王铁柱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铁架上,发出哐当巨响,震得旁边几个年轻学徒一哆嗦。
他双眼赤红,指著那失败的工件,对著明昭,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迁怒:
“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要的!这鬼画符一样的曲面!0。0001毫米的公差!靠人手摇!靠这机器!根本做不出来!就是神仙来了也做不出来!”
他猛地指向旁边堆积如小山的报废铝块,那些扭曲的金属在灯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
“这都是钱!是时间!是同志们的心血!就为了你这张纸上谈兵的图纸!现在废了!全他妈废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连个模型都造不出来!拿什么去拼敌人的飞机?!拿废铁吗?!”
车间的机器轰鸣似乎在这一刻都低了下去。
所有工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沉默地看著这边。
陈师傅佝僂著背,看著那个失败的工件,布满老茧的手无力地垂下,眼中充满了疲惫和茫然。
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如同车间里瀰漫的油雾,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图纸上的战机数据如此强大,现实中的工具机却如此笨拙。
这巨大的落差,几乎要將所有人的信心碾碎。
王铁柱死死盯著明昭,像一头受伤的困兽,等著看她如何辩解。
明昭的目光,终於从那些报废的铝块上移开。
她没有看王铁柱,也没有看沮丧的陈师傅。她的视线,缓缓扫过车间里那些轰鸣龙门铣、笨重的车床、精度有限的摇臂钻……
每一台都沾满油污,铭牌上的生產日期甚至能追溯到建国初期。
这些承载著共和国早期工业记忆的“功勋”设备,此刻却成了禁錮“幽灵”的技术壁垒。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好似这些情况都在她的预料之內,不足以让明昭產生一丝惊讶的情绪。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堆积如山的报废铝块散发的绝望气息中,明昭平静地迈开了脚步。
她没有走向王铁柱,也没有走向那台刚刚失败的龙门铣。
她的脚步,径直走向了车间最角落里,那台被油布半盖著、落满灰尘、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
一台更加老旧、铭牌模糊、连型號都难以辨认的二战时期德国產小型精密仿形铣床。
旁边,还堆著一小撮锈跡斑斑的废旧零件和边角料。
她的目光,落在那布满锈跡和油泥的陈旧工具机上,平静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极淡的、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兴趣?
“不如,再让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