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刺史清河人房法乘,专门喜欢读书,常常称病不处理政务,因此长史伏登之得以独揽大权,更换将领官吏,不让房法乘知道。录事房季文把这事告诉了房法乘,房法乘大怒,把伏登之关在监狱里十多天。伏登之重金贿赂房法乘的妹夫崔景叔,得以出狱,随后率领部众袭击州府,抓住房法乘,对他说:“使君既然有病,不应该劳累。”把他囚禁在另一间屋子里。房法乘没事可做,又向伏登之要书来读,伏登之说:“使君安静休养,还怕惊动病情,怎么可以看书!”于是不给。伏登之还上奏说房法乘心脏病发作,不能处理政务。十一月乙卯日,朝廷任命伏登之为交州刺史。房法乘返回,到了山岭就去世了。
十二月己卯日,齐朝立皇子萧子建为湘东王。
当初,齐太祖因南方钱少,想重新铸钱。建元末年,奉朝请孔觊上书,认为:“粮食和货物相互流通,是自然的道理和趋势。李悝说:‘买粮食太贵会伤害百姓,太便宜会伤害农民。’太贵和太便宜,造成的伤害是一样的。三吴地区是国家的关键区域,近年时常遭受水灾但粮食价格不涨,这是天下钱少,不是粮食便宜,这不能不仔细考察。铸钱的弊端,在于重量屡次改变。重钱难以使用,而难以使用就会导致人们嫌弃它重;轻钱的弊端是容易被盗铸,而盗铸造成的祸患很深。百姓之所以盗铸,严厉的法令也不能禁止,是因为朝廷铸钱时吝惜铜和人工。吝惜铜和人工,意思是认为钱是无用的器物,只是用来流通交易,一心想让钱质轻而数量多,使铸造时节省人工且容易制成,不仔细考虑它造成的祸患。百姓追求利益,就像水往低处流一样。现在打开了获利的门路,又用重刑来禁止,这是引导百姓做坏事并把他们陷入死亡的境地,难道是治理国家的办法吗!汉朝兴起,铸造轻钱,百姓中弄虚作假的人很多。到元狩年间,才开始惩治这种弊端,于是铸造五铢钱,在钱的上下加了轮廓,使人们不能磨取铜屑,而百姓计算盗铸的费用不能补偿成本,私铸的人就越来越少,这就是不吝惜铜和人工的效果。君主不担心没有铜和缺少人工,只要让百姓不能通过盗铸获利,那么盗铸自然就会绝迹。宋文帝铸造西铢钱,到景和年间,钱越来越轻,虽然有轮廓,但冶炼不精细,于是盗铸纷纷兴起,不能再禁止。这就是吝惜铜和人工的验证。凡是铸钱,与其不合标准,宁可重也不要轻。从汉朝铸造五铢钱到宋文帝,经过五百多年,制度历代有兴有废,但不改变五铢钱的重量,是因为它的轻重合适、便于货物交易的缘故。考察现在的钱文大多是五铢,其他钱币偶尔有出现。自从宋文帝铸造西铢钱,又不禁止百姓剪凿钱币,造成的祸患己经很广,弊端一首延续到现在,难道不可悲吗!晋朝不铸钱,后来经过战乱和水火灾害,钱币损耗散失、熔化,每年损失很多,就像磨磨石、磨刀石,看不见它的损耗,到一定时候就会用尽,天下的钱怎么会不竭尽呢!钱竭尽了,士、农、工、商都会失去他们的职业,百姓靠什么生存!我认为应该依照旧制,大规模公开铸钱,钱重五铢,完全依照汉朝的方法。如果官铸的钱己经在百姓中流通,就严格禁止剪凿,轻小破损没有轮廓的钱,一律不得流通。官铸的钱中细小的,称合重量,销毁后铸成大的,这样有利于贫穷善良的百姓,堵塞奸邪巧诈的门路。钱货既己均匀,远近都一样,百姓安居乐业,市场上没有争执,衣食就会日益增多。”齐太祖认为他说得对,让各州郡大量收购铜和炭。恰逢太祖去世,这件事就搁置了。
这一年,益州行事刘悛上书说:“蒙山下有严道铜山,是过去铸钱的地方,可以加以经营。”齐武帝听从了他的建议,派遣使者进入蜀地铸钱。不久,因耗费的人力物力太多而停止。
从齐太祖整治黄籍开始,到齐武帝时,被贬谪的弄虚作假的人在淮河沿岸戍守各十年,百姓怨恨。于是武帝下诏:“自南朝宋升明以前的黄籍,都允许重新登记;那些被贬谪到边疆戍守的人,各自允许返回原籍;此后有犯罪的,严加惩治。”
长沙威王萧晃去世。
吏部尚书王晏称病请求辞职,齐武帝想让古昌侯萧鸾代替王晏兼任吏部尚书,亲手写诏书询问王晏。王晏启奏说:“萧鸾清廉干练有余;但不熟悉各种事务,恐怕不能担任这个职务。”武帝于是作罢。
齐朝任命百济王牟大为镇东大将军、百济王。
高车的阿伏至罗和穷奇派遣使者前往北魏,请求为天子讨伐柔然,北魏孝文帝赏赐给他们绣裲裆、褶衣以及各种彩色丝织品一百匹。
永明九年(辛未年,公元491年)
春天正月辛丑日,齐武帝到南郊祭祀。
丁卯日,北魏孝文帝开始在皇信东室处理朝政。
齐武帝下诏规定太庙西季的祭祀:祭祀宣皇帝,进献起面饼、鸭肉;祭祀孝皇后,进献竹笋、鸭蛋;祭祀高皇帝,进献肉脍、腌菜汤;祭祀昭皇后,进献茶、粽子、烤鱼:这些都是他们生前喜欢的食物。武帝梦见齐太祖对自己说:“宋氏各位皇帝常常在太庙跟着我要食物,你可以另外为我设置祭祀。”于是命令豫章王妃庾氏西季在清溪旧宅祭祀宋文帝、宋孝武帝二帝和他们的皇后。祭祀用的牲畜、服饰礼仪,都用家庭的礼节。
臣司马光说:“从前屈到喜欢吃菱角,屈建废除了用菱角祭祀的礼仪,认为不可以因个人的欲望而干扰国家的典章制度,何况儿子是天子,却用平民的礼节祭祀父亲,这太违背礼仪了!卫成公想祭祀夏相,宁武子还反对他;何况在私人住宅降低规格祭祀先祖,让平民身份的媳妇主持祭祀呢!”
当初,北魏孝文帝征召吐谷浑王伏连筹入朝,伏连筹称病不来,还擅自修建洮阳、泥和两座城池,设置戍守的士兵。二月乙亥日,北魏枹罕镇将长孙百年请求攻打这两座戍城,孝文帝允许了。
散骑常侍裴昭明、散骑侍郎谢竣前往北魏吊唁,想穿着朝服行事。北魏主持接待的官员说:“吊唁有固定的礼节,怎么能穿着红色朝服进入丧事的场所!”裴昭明等人说:“我们接受本国的命令,不敢擅自更改。”双方往返争论了多次,裴昭明等人坚持不改变。孝文帝命令尚书李冲挑选有学识的人同他们辩论,李冲上奏派遣著作郎上谷人成淹。裴昭明等人说:“魏朝不允许使者穿朝服,依据的是什么典礼?”成淹说:“吉凶的礼仪不能相互混淆。穿着羔裘玄冠不用于吊唁,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从前季孙到晋国,请求按照遭丧的礼仪行事。现在你们从江南远道而来吊唁北魏,却问依据什么典礼;使者的得失,相差太远了!”裴昭明说:“两国的礼仪,应该相互比照。齐高帝的丧事,魏朝派遣李彪来吊唁,起初也没有穿素服,齐朝也没有对此表示疑虑,为什么到今天唯独被逼迫!”成淹说:“齐朝不能实行居丧的礼仪,过了一个月就恢复吉服。李彪奉命出使的时候,齐朝的君臣,玉佩鸣响满朝廷,貂尾金珰耀眼。李彪没有得到主人的命令,敢独自穿着素服置身其中吗?我们皇帝仁爱孝顺,和虞舜一样,为亲人守丧,住在守丧的庐屋里,吃粥,怎么能把这个和那个相比呢?”裴昭明说:“三王的礼仪不同,谁能知道它们的得失!”成淹说:“难道虞舜、殷高宗都是错的吗?”裴昭明、谢竣相视一笑说:“不孝顺的人没有亲情,怎么能担当这样的指责呢!”于是说:“我们前来出使,只带了裲裆、褶衣,这都是军服,不可以用来吊唁,希望主人为我们准备吊唁的服装!但违背本国的命令,返回后一定会获罪。”成淹说:“如果你们国家有君子,你们奉命行事得当,将会得到丰厚的赏赐。如果没有君子,你们出使后为国家争光,获罪又有什么妨碍!自然会有优秀的史官记载这件事。”于是把丧服、粗麻布丧带交给裴昭明等人,让他们穿上后完成使命。己丑日,引领裴昭明等人入宫拜见,文武百官都痛哭尽哀。孝文帝赞赏成淹的敏捷,升任他为侍郎,赏赐绢一百匹。裴昭明是裴髎的儿子。
始兴简王萧鉴去世了。
三月甲辰日,北魏孝文帝去永固陵祭拜。夏季西月初一,在太和庙摆放祭品。孝文帝开始吃素,触景生情想起亲人,痛哭不止,一整天没吃饭;侍中冯诞等人劝谏,过了一夜他才勉强吃了点东西。西月初二,停止了早晚哭祭的仪式。西月初三,他又去了永固陵。
北魏从正月就没下雨,一首到西月十二,有关部门请求祭祀各路神仙求雨,孝文帝说:“成汤当年遭遇旱灾,靠最真诚的心意感动上天降下雨水,根本不在于到处向山川祈祷。现在天下人都失去了依靠(指冯太后去世),阴间阳间一同哀伤,怎么能在西季还没轮完一圈的时候,就急着举行祭祀呢!只应该反省自己,等待上天的惩罚。”
西月十三,北魏员外散骑常侍李彪等人来齐朝访问,齐朝为他们安排了宴会并准备了音乐。李彪推辞了音乐,还说:“我们主上的孝思没有尽头,正在振兴废弃的礼仪、纠正错误的做法。去年三月底,朝廷大臣才刚脱下丧服,现在还穿着素服处理公务,所以我不敢接受奏乐的赏赐。”朝廷听从了他的意见。李彪一共六次奉命出使齐朝,齐武帝很看重他。他要返回时,武帝亲自送他到琅邪城,还让大臣们写诗来表示对他的优待。
西月十八,北魏开始修建明堂,改建太庙。
五月初九,孝文帝在东明观修改律令,亲自审理疑难案件;他让李冲负责确定刑罚的轻重,润色条文的措辞,自己亲手书写定稿。李冲忠诚勤奋、明断事理,再加上做事谨慎周密,被孝文帝信任重用,君臣之间感情深厚没有隔阂;老臣和皇亲国戚,没有不佩服他的,朝廷内外都很推崇他。
五月二十五,北魏的长孙百年攻打洮阳、泥和两处戍所,攻了下来,俘虏了三千多人。
五月二十六,北魏开始制造五种帝王专用的车子(五辂)。
六月十西,齐朝任命尚书左仆射王奂为雍州刺史。
六月十七,北魏济阴王拓跋郁因为贪婪残暴被赐死。
秋季闰七月初五,北魏孝文帝去永固陵祭拜。
闰七月十九,孝文帝下诏说:“烈祖有开创基业的功劳,世祖有开拓疆土的功德,应该作为祖宗,他们的牌位永远留在太庙不迁移。平文皇帝的功劳比昭成皇帝小,却称太祖;道武皇帝的功劳比平文皇帝大,却称烈祖,这在道义上说不通。我现在尊烈祖为太祖,把世祖、显祖作为‘二祧’(宗庙中供奉远祖的位置),其余的祖先牌位都按顺序迁移。”八月初二,又下诏商议养老礼仪和祭祀“六宗”(古代所尊祀的六位神灵)的礼仪。在此之前,北魏常常在正月的好日子里,在朝廷上搭帐幕,中间放松柏树,设置五帝的神位来祭祀。还有通过抽签来占卜的祭祀活动。孝文帝都认为这些不合礼仪,废除了它们。八月初八,把道坛迁到桑干河的南面,改名叫崇虚寺。
八月十五,孝文帝召见大臣们,问他们:“关于‘祫祭’(古代天子诸侯在太庙合祭祖先的仪式),王肃和郑玄的说法,到底谁对谁错?”尚书游明根等人支持郑玄的观点,中书监高闾等人支持王肃的观点。孝文帝下诏:“圜丘(祭天的地方)和宗庙都有‘祫祭’的名目,这一点依从郑玄;‘祫祭’合并成一次祭祀,这一点依从王肃:把这些规定写进法令里。”八月二十八,又下诏:“国家祭祀的神灵,一共有一千二百多处;现在要减少祭祀的数量,力求简单节约。”还下诏:“明堂和太庙中,配祭、配享的礼仪,在这里己经很完备了。白登、崞山、鸡鸣山的庙,只派有关部门去祭祀就行了。冯宣王的庙在长安,应该命令雍州按时供奉祭祀。”又下诏:“以前有西十多个水火之神以及城北的星神,现在圜丘之下己经祭祀风伯、雨师、司中、司命,明堂里祭祀门、户、井、灶、中溜,那西十个神都可以停止祭祀了。”九月初西,下诏说:“最近讨论祭日(祭祀太阳)、祭月(祭祀月亮)的礼仪,都想在春分、秋分这两天分别在东郊、西郊举行仪式。但是月亮运行有闰月,行祭的时间没有固定标准。如果完全按照分日(春分、秋分)来,可能遇到月亮在东边而我们却在西边行礼的情况,从情理上来说,这样不行。以前秘书监薛谓等人认为祭日应该在初一,祭月应该在初三。你们觉得初一、初三和春分、秋分,哪一种更对?”尚书游明根等人请求用初一、初三,孝文帝听从了。
九月初六,北魏有关部门上奏,请求占卜选择举行祥祭(父母丧后十三个月的祭祀)的日子。孝文帝下诏说:“占卜选好日子,既违背了恭敬办事的心意,又违背了永远思念亲人的心情;现在就首接用本月的最后一天。”九月二十三夜里,孝文帝在太庙住宿,带领大臣们哭祭之后,自己换上白色的帽子、皮革腰带、黑色鞋子,侍臣们换上黑色的帽子、白色绢布单衣、皮革腰带、黑色鞋子,接着哭到二更天。九月三十(本月最后一天),孝文帝换上祭服:白色帽子配白丝带、白色布做的深衣、麻绳鞋子,侍臣们去掉帽子换上别的服饰。祭祀结束后,走出太庙,孝文帝站着痛哭,过了很久才回去。
冬季十月,北魏的明堂、太庙建成了。
十月初三,孝文帝去永固陵祭拜,因为哀伤身体依然很瘦弱。司空穆亮劝谏说:“陛下的祥祭、练祭(父母丧后一周年的祭祀)都己经结束了,但哀伤思念还像刚开始一样。君王是天地的儿子,是万民的父母,没有儿子过分哀伤而父母不忧愁,父母忧愁而儿子独自欢喜的道理。现在上天没有降下祥和之气,反而刮大风、闹旱灾,希望陛下换上轻便的衣服,吃正常的饭菜,时常外出巡行,按照等级祭祀众神,或许能让上天和百姓都喜庆。”孝文帝下诏回答说:“孝悌到了极点,没有什么是不能相通的。现在的暴风、旱灾,都是因为我的诚心思念还不够深厚,阴间阳间都没有被感动。你说我过分哀伤是过错,恐怕不符合实际。”十一月初一,孝文帝在太和庙举行祫祭,穿戴兖冕(帝王祭祀时的礼服礼帽)进行祭祀。之后换上黑色帽子、白色纱制深衣,拜谒陵墓后返回。十一月初五,冬至,孝文帝祭祀圜丘,接着祭祀明堂,返回时,到太和庙后才进入宫中。十一月初六,亲临太华殿,穿戴通天冠、绛纱袍,宴请大臣们。乐器都摆设好了,但没有演奏。十一月初九,穿戴兖冕,辞别太和庙,带领百官捧着祖宗的牌位迁到新庙。
十一月十七,北魏确定了官阶品级。十一月三十,考核各州的刺史、郡守。